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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礼】偕老 chapter 6

 

chapter 6-1 「The darKness place is under the candlesticK. 烛台底下最暗。」

 

——帽子上缠着红色丝带的小女孩进入这座充满奇幻与魔法的城堡。她透过红色的玻璃球看这个世界,她的手中紧紧攥着,通往终结的钥匙。

 

那个女孩,多少给他熟悉的感觉。

周防想。他隐约对这个小姑娘有点记忆,大概前两年,他放假回孤儿院的时候(自从三轮一言死后交给了别人接管),在傍晚,有时能看见一个白发红衣的女孩一动不动地站在光线暗淡的门口处,小手抚摸着冰冷的铁栅栏门,眼神毫无波澜地盯着屋里温暖的光。即使别人觉得奇怪,跑过去问她有什么事情,或者邀她进来,或者赶她离开,她也默不吭声,就那么固执地站在那里。

后来有一次,周防经过女孩身边时,发现她的目光一直聚焦在自己身上,正赶上他没什么事做,于是便蹲在女孩身前。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么问道。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出了女孩的异样。在这几乎能把人冻僵的天气中,常人吐息间会在空气中留下一团水雾。而女孩的周围却完全没有,她仍扶着温度低得能把手冻坏的铁门,面无表情地盯着周防看。无机质的视线从瞳孔中折射出来,映入一片鎏金色。

周防的皮肤上有一丝冰凉的触感滑过。下着雪,又好像没有下。

 

“我能看见你的红。”

半响,她回答。声音比空气都清冷。

周防皱起眉,摸摸自己的头发。小女孩却转身离去,在雪上踏出一排小小的脚印。这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他们现在在意外的场合又见面了。女孩在这两年里长了点个子,穿的却是霍格沃茨的校服。像是一种执念,她在帽子上别了条红色的丝带。她站在新生队伍中,目光一直淡淡地看向格兰芬多的长桌。

 

麦格教授像往年一样念出每个学生的名字,用分院帽决定他们的归宿。女孩的一头白发和与其他新生相比之下面无表情的神色让她看上去有些显眼……和漂浮在长桌上空跳着蜜蜂舞的蜡烛与喧闹的气氛更是格格不入。当然,也许真正在意这个小姑娘的只有周防、宗像和淡岛罢了。

“栉名安娜(Anna Kushina)!”

在我们还没来得及解释为什么宗像和淡岛会与安娜有关时,她的名字便第一个被念到。她走上台阶——那效果真有点像飘上去的——然后将分院帽扣在脑袋上。分院帽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一看你我就什么都明白了……纯血,不用说,你能预知未来,能读懂人心。我说的可不是半吊子的占卜师,而是货真价实的,预言家。」

安娜沉默地听着分院帽的话,她感觉到自己的脑正在被它的意识侵占,于是她把帽子的意识轻轻地推出去。

「嗯?好吧,不让我看……这在我的职业生涯中可真不是什么多见的经历,虽然我看不懂的人很多……说说,你想去什么地方?」

安娜眨眨眼,“……红。”她望向那片温暖的红色小声说。

「格兰芬多?那帮家伙的性格可真不适合你。如果去斯莱特林的话,凭你的资质,足以成为领袖。」分院帽自以为善解人意地挺了挺帽檐。

安娜摇摇头。

「啊,好吧,考虑到你的视觉障碍……栉名家的怪毛病。」分院帽不情愿地嘀咕几句。

 

“格兰芬多!”

分院帽扯着嗓子大喊。安娜摘了帽子,向格兰芬多的长桌行礼。一些人对这个不说话的看上去冷高异常的小姑娘分到格兰芬多感到诧异,包括周防尊。安娜一溜小跑过来,谁都没搭理,扒拉了一下周防旁边的八田,无视他的“诶诶诶诶诶??”坐在八田的位置上。

“尊,你认识这孩子?”出云诧异地问。周防有些头疼地看着安静得像个洋娃娃的安娜,“嗯……算吧。”给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原来是尊的熟人啊。”出云笑着拍拍安娜的头,安娜没有反应,只是看了他一眼。“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是叫安娜来着?小安娜,来吃点沙拉?”

出云和安娜径自玩开了。八田闷闷不乐地躲到一边,恶狠狠地和伏见练习怒目而视去了。

 

“遗憾。”

淡岛凉凉地说,递给榎本一盒红豆沙。

“栉名家的小预言师,不折不扣的世代纯血,竟因视觉缺陷便宜了格兰芬多。”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栉名从来没有过斯莱特林。”宗像看着迅速融入格兰芬多气氛的安娜,镜片划过一道反光。

 

如果我们今天的更新到这里就结束了的话,这个学期还真是平淡无奇,可以把它当成一个小番外,名字叫做安娜的入学。但很可惜,事态进展得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顺利。在分完院之后,邓布利多表情严肃地站起身(过后再想起来,这也许是个胃疼的表情。这在今晚被施魔法的天花板上有所体现——少见的暗灰色,最阴沉的天色)。

“在开始晚宴之前,我要宣布一件事情。”邓布利多清清嗓,“霍格沃茨迎来了一位新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多洛雷斯·简·乌姆里奇。”

“喔哦——”看到那抹熟悉的粉红色从教师席中站起来的道明寺小声感叹,“野生的粉红老蛤蟆,秋山,快拿大师球!”

而格兰芬多一片哗然。他们才发现,卢平教授没有出席。

邓布利多甚至没给学生留下鼓掌的时间,就接着说下去,“那么,晚宴——”

 

“咳!嗯!”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邓布利多。他朝后看去,发现那个穿着粉红色开襟羊毛衫,胸前别着一个大大的粉红蝴蝶结,脑袋上带着黑色天鹅绒玻璃发卡的老女人正朝他挤眉弄眼。他忙不迭地让开,似乎很荣幸地请这位魔法部高级官员来给他的孩子们灌输点儿什么。

乌姆里奇满意地走出来。麦格用那样的眼神瞅着她,硬要形容的话,就像看见费尔奇女装一样震惊。斯内普的眉毛已经挑到快看不见了。就这几秒钟的功夫,嘻嘻哈哈的格兰芬多已经给这位女士起了两位数个绰号。

“很荣幸来到霍格沃茨!”她捋了捋粉红衣服,脸上摆着少女般梦幻的笑容。“看到你们这些健康完好的小脸儿,真让人高兴!”

“看到你的厚脸皮儿也真让人高兴。”镰本接话。他面色铁青地放下刀叉。

“虽然上学期末已经与一部分人见过面了,但既然我以教授的身份再次到来,那就必须提出一些新的要求。”

“梅林,她不会是要让我们穿上同风格的粉红长袍吧……”日高喃喃道。榎本叹了口气。

“具体的新规定,经学校允许后,我已经拜托费尔奇贴在礼堂外的墙壁上了。”

学生们整齐地回头,看见门外踩在梯子上的费尔奇正用力往墙上的左上角钉钉子。上面挂了五六个告示板,看这面墙的大小,可添加的条目可不少。

“从根源上整顿魔法界的秩序,必须从学校开始。要想建立一个高效、和谐、可持续的社会,必须从学生抓起。孩子们,忘记你们之前过的都是什么生活吧,你们新的生活方式,将从明天开始!告别懒惰,告别平庸,成为有思想、有文化、有道德、有纪律的崭新的魔法界新军,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吧!”

乌姆里奇激情澎湃的话音落下后,经历了五秒钟尴尬的沉默——大家似乎还都没从世界观大击溃中恢复过来。然后,邓布利多单薄的掌声响起,大家才开始稀稀拉拉地鼓起掌。宗像亲眼看到,斯内普教授像是拍蚊子一样毫无诚意地拍了一巴掌。

 

开学仪式过后,多数人都不把那几条校规当回事,照样过自己的小日子。过两天才知道,魔法部派来的这位女士,实属,没有尽头的噩梦……

 

接近宵禁时间,出云走进图书馆,来还一周前借来的书。这么晚的时间,而且才刚开学,图书馆的人很少,他只看见点着两根蜡烛的桌旁,有个人趴在桌上。

——世理?

他认出了那个背影,走到她身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睡得真熟啊……

他俯下身,认真打量着淡岛的睡颜。淡金色的长发被一根发带系在脑后,她的呼吸平稳,面容在烛光和出云镜片的过滤下变得异常柔和。出云悄悄把她的发带解开,长发瞬间披在肩上。睡梦中的她皱了皱眉,仍然没有醒来。

——警惕性也太差了。出云笑着想,在旁边坐下来,手轻轻揉着淡岛的发丝,就这么盯着她看了几分钟。平斯夫人本来想叫这两人回去,远远地看到这个气氛,耸耸肩哼着歌走掉了。

眼看离宵禁时间越来越近,出云不得将淡岛叫醒,不然被抓到扣分的话,淡岛会埋怨自己好一阵子。

“小世理。”他在淡岛耳边轻轻出声,生怕惊到她。

“嗯……”淡岛发出了模糊的音节。她有一点点起床气,出云很早就知道了。

“小世理,起来啦。”他拍拍淡岛的胳膊。

淡岛眨眨眼,把上身从桌子上撑起来。她的眼中还带着点水雾,对出云来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冰山美人解冻之时。

“草薙?”淡岛揉揉一阵刺痛的太阳穴,环顾四周,“我在图书馆……睡着了?”

“是,我的女士。”出云笑盈盈地看着她。他们之间离得如此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烛光、没有人、夜晚……今天真是上天保佑……

淡岛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不自然地捋捋头发。从脖颈和指尖露出的疲惫暴露出她已经卸下武装。出云不动声色地靠近。

——成败在此一举!

出云做好了心理准备,终于鼓起勇气低下头——

 

“Hem--Hem--!”

门口传来奇怪的声音。出云勉强咽下马上要冲出口的“What the fuck?”和同样被吓一跳的淡岛一起朝门口望去。只见乌姆里奇穿着她得意的粉红小睡衣站在门口笑着看他俩。

“好孩子们,宵禁时间到,你们该回各自的寝室睡觉了!”

刚才的气氛荡然无存。淡岛瞬间恢复了平时的面瘫脸,把出云手里的发带抢回来,顺便把外套罩在他脑袋上。

出云用力忍住泪水,万念俱灰地奔回格兰芬多宿舍。看到跑来自己寝室要听故事的安娜,扯出干笑摸摸她的头。

“小安娜,今天我给你讲一个,打扰别人恋爱最后被驴踢的有趣的故事……”

 

新校规第七条:异性之间要保持至少两英尺的距离。

 

“哦,宝贝儿们,收起你们的魔杖。”

第二天乌姆里奇走进教室时的第一句话。周防和宗像无动于衷,其他人也没有动作。

“没有听到吗?我叫你们收·起·魔·杖。我的课不需要你们想个傻瓜一样挥舞这个东西。你们只要乖乖地翻开书,跟我一起学习书中写的东西就好。”

“可教授,你的书简直比魔法史还魔法史。”

“那么镰本同学,你对我的课程安排有什么异议吗?”乌姆里奇笑着说。她今天穿了一件连衣长裙,宗像觉得,那件裙子如果淡岛穿上的话,顶多到腰。

“……”镰本撅起嘴巴转过身。

“教授,我们不能只上理论课。”淡岛皱着眉开口。昨晚的阴影还残留在她心中。“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危险的情况,如果不在课堂上学习一些——”

“危险的情况?”乌姆里奇吊起嗓子,像个少女般尖声叫起来,“我可爱的孩子们,你们正处在整个魔法界最安全的地方,在这里,你们的安全不会受到任何的威胁……”

“除了摄魂怪什么的?”出云接话。

“……草薙出云先生,还有其他人,下次发言之前请先举手。”乌姆里奇被他噎得喘粗气。她平复了一下呼吸,朝出云露出和往常一样的微笑。

淡岛看了眼宗像,宗像轻轻摇头,把魔杖收起来。周防还是不动弹,宗像瞪了他一眼,他才把魔杖收起来,摊开那本厚厚的书。

学生们把书脊重重摔在桌上表示不满。乌姆里奇像什么都没发生般开始上课。

 

新校规第十条:学生在课堂上不许说任何与讲授内容无关的事情,并且一切发言都要举手。

 

数天后的晚上,同样接近宵禁的时刻,宗像和领着安娜的周防在通往顶楼天文学教室的走廊遇到了。宗像去拿自己白天落在那里的课本,而周防只是带着安娜认路而已。

与宗像擦肩而过的时候,周防闻到他身上奇怪的植物的茎叶的味道。他回头看了眼宗像,拍拍安娜的头,“自己回去?”

安娜点点头,顺着楼梯一溜小跑,消失在周防的视线中。

 

周防转身追上往前走的宗像,拉住他的胳膊。

“魔药的味道。”

“刚从工作室出来。能劳烦您从我面前闪开吗?”

“……”

周防仔细观察着宗像的神情。白天已经觉得他很不对劲了,现在就着惨白的月光,看得更加清楚……多天没有休息的困倦分明呈现在宗像脸上。他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有点肿,明显是熬夜过多的结果。

“你在干什么?”

“不关阁下的事。”

宗像甩开周防的手,丢下硬梆梆的一句话。周防又一次阻拦宗像上楼的道路,宗像掏出魔杖想与周防速战速决,但周防的动作更快,二话不说甩了宗像一个缴械咒。宗像闪躲不及时,魔杖被击飞到两层楼之下的楼梯台阶上。

“野蛮人,你——”

“反应都迟钝到这个地步了,宗像。”

周防把宗像拉回天文教室。教室的角落摆了一排软趴趴的沙发。他把宗像往沙发里一按。

“休息。”

宗像觉得自己紧绷了数天的神经在接触到沙发的一瞬间便松弛下来。他强撑着的意识开始模糊……这几天他在做一项很重要的魔药课题,确实很长时间都没有休息了。

——现在还不能睡。

宗像试图调动体内的青焰,但似乎都在刚才的炼药过程中用光了。他心一横,闭上眼睛狠狠咬上周防的嘴唇。

 

周防在尝到铁锈味之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宗像的手直直地朝着自己的魔杖伸过去,还好他眼疾手快把自己的魔杖甩到教室角落。宗像更加用力地扯着他的嘴唇,他伸手紧紧圈住宗像,扣住宗像的后脑加深这个吻——不对,应该是加重这场战争的损伤。他舔过自己嘴角流出的血,撬开宗像的牙关往嘴里推,甜腻的血腥味布满两人的口腔。周防撕咬回来,几乎将整块肉咬掉。在感受到同等的疼痛后,宗像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非常可怕的是,他现在浑身无力,直冒冷汗,数天没好好吃饭的副作用突然涌上来。他踹了周防一脚,自己都感觉这一脚绵软无力。

比作战失败更糟糕的是,有一只手粗暴地拽下领带,往衣服里伸。宗像想。手心的温度比他的体温要高。周防脱下宗像的外套,跪在沙发上,宗像陷进软绵绵的靠背里。

宗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胳膊绕上周防的脖颈。仍然唇舌交缠,皮肤接触到的地方像金属焊接般划出火焰。暗紫色,像地狱火。尽管天文教室里的温度很低,但宗像还是觉得燥热,试图解开衬衫的扣子。发现很难集中精力做到时,便干脆地一把扯开。周防着了迷般从宗像的唇上离开,埋在他的颈窝里,啃咬他的喉结。他打乱了旁边摆着的一打学生作业,其中一张飘到宗像手边,被他的已经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热汗浸湿。他在混乱的喘息中瞥了一眼那张星座图。

 

——啊……天狼星。

朝教室另一侧的天台望去,夜空与宗像的眼别无二致。究竟是宗像的眼沾染上夜空的星辰,还是星辰微蓝的光芒自他的眼派生?

 

苍白的皮肤下流动的冰冷液体让周防几乎认为宗像是吸血鬼。他们蜷缩在唯有星光映射的角落中,如此顺理成章地做着这样的事。他将宗像的衬衫脱下,完美的背部弧线暴露于空气,因宗像的呼吸,那弧线变幻弯曲,每一个角度都是生动的艺术。

冰冷的体温仍然固执地没有丝毫升高。像浸入沼泽中,周防感觉到无法呼吸。

——奥菲利亚。

周防突然想起三轮一言生前给他们讲过的故事。溺死在布满鲜花的溪水中的奥菲利亚的体温,大概就是这种程度。

你无法改变宗像礼司,任何时候,任何方面。

 

宗像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莫名好了些,睁眼才发现,有隐约的赤青火焰在两人周围电流般窜过。周防的眼眸已经完全变成亮金色,宗像猜自己也是一样。

——糟糕……又出现了一个新的课题……

他不合时宜地这么想着,双手状似无力地向下滑,却猛地卡在正舔咬锁骨的周防的脖颈上。周防抬头与宗像对视,手上动作却没有片刻延迟。宗像哑着嗓子尽量平稳地说了句话。

“上次说这话……是在四年级。三强争霸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不是什么好时机。但他必须说,多少次也要说。

“安静点宗像。容易软。”

宗像闷笑着用脚踹了踹周防的下身。已经到这个地步,不可能再让步了。宗像感觉力量在一点点恢复。他支起一直陷在沙发里的身体,站起身将周防压到自己刚才的位置。

周防笑了一声,却没有动作,只是顺从地看着宗像干脆利落地解开他的皮带。然后一把拽下周防的套头衫,露出精壮的肌肉。

“我说,让你更加珍惜一点自己的生命。”

俯视的视角让周防将宗像眼底看得更清晰。从相遇起,他便一直被这光所吸引。但无论多么接近,永远都读不懂的……

比无垠宇宙更加引人去了解、去占据的……

 

繁星的光静悄悄地打在宗像背上,勾勒出的轮廓是如此优美得令人沉醉。宗像的半边脸隐在阴影中,看着周防,明显在思索着什么。发丝几乎被映成浅蓝色。周防冷不丁拽宗像的胳膊,走神的宗像猝不及防又被他按回沙发上。

宗像横躺着,而周防整个人趴在他的上方。周防笑着与他对视。

“我说,真的会软。”

宗像一愣,随后两人看着彼此笑了起来。宗像不知怎的突然觉得,之前的担心,无色之王、偏差值、魔法部,都是多余。反正最后的结局总会是他和眼前这个不懂理智怎么写的野蛮人大闹一场,打个痛快仗——然后一切照常运转。

他很少相信这种预感。也许一年后、也许明天、也许下一秒,他便不相信了,但至少此时此刻,他是对此深信不疑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并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压在他胸口几个月的沉重冰块被逐渐融化了。不管这个局是什么,只要是他周防尊和宗像礼司,永远都困不住。

 

他们都裸着上身,而周防的腰带已被解开。等宗像笑够了,周防又一次附身索吻。他们像被磁石吸引般用尽全力用怀抱对方,将残余的鲜血伴随唾液传递。发出的呻吟和水声在静谧的教室中回荡放大。周防指尖缠绕着宗像的发丝,饥渴和索求又一次向他们席卷而来。他们听着对方的心跳声,急促的几乎让他们发狂。他们不懂得何为温柔,只能不断地野兽般地互相索求。

等待,寻找,最终得到。

周防的手伸向宗像的下身。

就在这时。

 

“嗖——”

“啪!”

周防突然被一道咒语弹开。他们同时惊讶地朝门口看去。

 

“Shit.”

看到满面春光举着魔杖的粉红色癞蛤蟆……周防和宗像同时轻骂出声。

“哎呀哎呀,看我发现什么了?我的小宝贝儿们……”

乌姆里奇的魔杖左右晃晃,被他俩甩得满地都是的衣服瞬间回到原位。周防的皮带唰地一下自己穿好,末端还蹦出来一个俏皮的蝴蝶结。

“宵禁时间,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好好睡觉!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各扣五十分,为你们毫不检点的行为。”

 

周防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伙伴,它变得——

和平时一样无精打采。

 

新校规第二十五条,同性间的距离不得少于一英尺。

 

chapter 6-2 「The darkest hour is that before the dawn.黎明之前最黑暗。」

 

伏见独自坐在壁炉旁发呆。燃得正旺的炉子十分温暖,将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烘得明亮舒适。火星噼里啪啦地从刻着黑色花纹的小栅栏里窜到他脚边,而火焰的形状让他皱着眉产生不好的联想。宵禁已过,学生们基本都找到自己今晚的归宿,不再游荡,保证他能在这里……毫无意义地浪费时间。

最近他对时间的概念渐渐模糊了下来。之前他还总是跟某个人一起掰着手指头计算离下课还有多长时间,现在他只是机械性地接下任务、完成任务、等待下一个任务。明明是同样的一天二十四小时,明明现在他做的事情比在格兰芬多呆着的时候多上数倍,但他却总有每天都在虚度光阴的感觉。

麻瓜总是在赶着办事,铁路每年都在提速,省下来的时间却不知道究竟干了什么。实际上,他们并没有使自己变得舒适或者更加愉快,只是变得更加懒惰而已。

伏见拨弄着自己的前额发。他换了个发型,所有人都说非常适合他,只有道明寺说这让他看上去时髦得更像个神经病了。

伏见阴郁地揣测,他们大概是同一个意思。

 

脑海放空的他突然被开门声惊了一下。一转头,看见宗像双手空空地走进休息室。最近很少能在宿舍看见宗像,据淡岛说,他一直在忙于研究魔药催化的问题。

可看上去并不是这样的?

伏见就着橙黄的光线看到宗像脖子上残留的红痕,挑了挑眉。

“……级长。”他语气微妙地叫了一声。

宗像点点头,“早点休息吧,伏见先生。”

他的步伐比平时快了一点五倍,说的话至少比平时少十倍。伏见继续忧郁地想,他不知道这个消息究竟是让淡岛高兴还是心碎。

 

总有人认为八卦在格兰芬多流传速度最快,实则不然。在斯莱特林,如果满足了三个基本条件——与宗像礼司有关、与宗像礼司的私生活有关、与宗像礼司和周防尊有关,那么只要给他们早餐时的三分钟,消息就足以从桌头蔓延到桌尾。因此,第二天伏见为昨天晚上他看见的情况而心情微妙。作为一名好奇心并不旺盛的男性,他反感八卦,但有些事情总是让人……不吐不快。

思索着如何在一个恰当的场合漫不经心地用恰当的方式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伏见在他的第一节黑魔法防御术课上、在乌姆里奇的眼皮子底下走了神。

 

在这种耳边不间断地遭受尖锐嗓音狂轰滥炸式攻击的情况下走神是一件需要技术的事情。可惜伏见具备了完美的忽视粉红色技能,却没点开伪装技能点。

“哦——伏见猿比古先生,你能对我刚才读的一段内容做出总结吗?”

他突然听到一直喋喋不休的声音直冲着自己来了。他愣了片刻,确认用歪曲盘旋的语调说出的的确是自己的名字,然后站了起来。身旁的学生张嘴想要小声提醒他。

那团粉太艳了,艳得扎眼。伏见皱起眉,“啧”了一声,散漫地转着魔杖。迎合这种人的心理需求让人作呕。他的生活不需要迎合任何人。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教授。”

他坦然直接地承认了。乌姆里奇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精彩,伏见有种想用麻瓜相机拍下来这一瞬间然后印出照片贴满格兰芬多休息室的冲动,就像他寝室床头的那张“小小的”misaki一样。

“很好,我的好孩子……上课走神,斯莱特林扣十分。我刚才读的是第七页的内容,请——你!总结一下。”

乌姆里奇用魔杖点了一下他的书,书浮起来唰啦啦地翻开一页,刚才她念过的内容闪出淡淡的黄光。

伏见却仍然笔直地站在那里。

 

原本在伏见站起身时发出嘲笑声的八田因伏见的沉默而心里有些发毛。虽然他总是搞不懂伏见想干什么,可在这种时候,以伏见的性格,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八田心里还是隐约有几分估量的。

“我认为这没有用,教授。”伏见将飘在半空的书拍在桌上,光鲜亮丽的雪白书皮发出了一声悲鸣。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场景出现了。

“你是说……什么没有用?”乌姆里奇笑着走到他身边。伏见咂了咂舌,因为他发现自己大概只比这个老女人高一点儿,但反正他还是要长个儿的。

“你教的东西没用——哦,注意两英尺,女士。”坐在他旁边的人暗叫不妙,神情紧张地拽了拽他的袖子。可伏见明显不吃这套,他歪头想了想,似乎要贯彻作死作到底的优秀先锋作风,补充一句,“你这个人也没什么用处。”

周围传来了低声窃笑,可不止一点刺耳。伏见有点焦躁。为什么总是有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烦他呢?

 

突然,格兰芬多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猴子说得对。”

伏见极为意外地一偏头,看见八田嘲讽脸站起来盯着乌姆里奇。乌姆里奇慢条斯理地像看垃圾般瞥了伏见和八田一眼,笑容从脸上消失却只是一瞬间。

“好哇,我认为八田先生和伏见先生显然对我存在着某种误会……”

她检查着自己发梢的分叉,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这样吧,今天晚上八点你们来我办公室一趟。年轻人,偶尔的冲动也是平淡的学园生活的一种调剂品。”乌姆里奇咧开嘴俏皮地笑笑,脸上的皱纹扭曲地挤在一起。然后她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讲起了第八页的内容。

 

重新坐下的一瞬间,伏见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多奇葩的事情。得罪什么不好,偏偏是得罪了这个麻烦得要死的癞蛤蟆……他烦躁地挠挠头发,下意识地朝格兰芬多看了一眼。却意外地对上八田的眼神,八田竟仅是愣了一下,之后僵硬地转过头。

伏见又惊又喜地放下挠头的手。看乌姆里奇的眼神突然亲切许多。

 

于是他烂透的心情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晴朗了。把宗像和周防远远抛在脑后的伏见,几乎是在心里哼着小曲儿在七点五十走到乌姆里奇的办公室门口。八田一脸青筋地站在那里,看见伏见后脸色更臭了。

“Mi--sa--”

“闭嘴臭猴子,”八田不耐烦地打断伏见施展到中途的演说才能,用下巴示意他,“快进去。”

“那你刚才在门口站着为什么不进去?”

“为什么我要自己进去面对那只奇行种?”

“怕了?”

“哈!本大爷怎么会怕!”

八田发出了不屑的轻笑,一只手抓上门把手。

 

“……”

他们静止了十秒钟。

“……怎么了?”

“稍微等一下。”八田咽了口吐沫。

“这种事情也要做心理建设吗,真是可怜。”伏见不遗余力地嘲笑着他,向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You can you up!”八田松开,鼓起脸别过头去。

伏见嗤笑一声,手把上门。

 

却迟迟没有推开。

“咳。”伏见尴尬地咳一声,“……我觉得,我们进去之前,首先要分析一下形势。”

“什么形势?”

“比如说,会面对拷问道具或者暗器之类的。”

“哈哈,你直接承认你害怕不就行了。”

“一只老蛤蟆有什么好怕的?”

“那就推啊!”

“那是魔法部的高级官员,得罪了她我们都不好受的懂吗?”

“魔法部……反正也是一群收税吃喝的权力狗。”

“这可是把你的历届傲罗前辈都骂进去了。”

“那是另一码事。”

八田神情凝重地走到门边,伏见见状松开手。他们像是没辙了似的看着这扇白底粉边、与暗褐色墙壁格格不入的矮门。

“这样,我数三二一,然后一起撞上去。”

“那岂不是很糟糕?简直就像强闯一样。”

“现在只有这种方法了。”八田的眼神变得凶狠。伏见思量片刻,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好吧,那就这样。”

“嗯,那我数了。做好准备。”

他们两个面对面站在门口,肩膀对着门摆好姿势。

“三——”

调整好呼吸。

“二——”

身体前倾。

“上!”

 

在作势的摇晃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动。

“……哎。”

他们看着彼此,同时叹气。

“真的够了,你觉得为了进个门费这么大篇幅值得吗?”

“猴子你这个叛徒。”

“你没资格说我。”

“嘁……我再数一遍,这回是认真的。是认真的!”

“不用强调两遍了。”

“说实话,死猴子,如果这回你又没撞门怎么办?”

“我会撞的。”

“我不相信你这个叛徒。”

“麻烦死了你……”伏见望着天花板想了片刻。

“如果我不撞的话,明天就吃一天的红豆泥。”

“就这么定了。”八田撸起袖子,感觉这种对话有点别扭——伏见还在格兰芬多的时候他们才会用类似于这样的方式对话。

“说起来,问你个事。”

“有屁快放。”

“昨天晚上,周防尊去干了什么?”

“尊哥?……尊哥啊,一开始领着安娜在城堡里逛荡,后来安娜自己回来了,然后尊哥大概宵禁的时候才回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伏见面无表情地摇头。

“那我开始了。预备——撞!”

伏见认命地和八田一起撞门,可肩膀却并没有碰到设想的触感,而是落了空。门突然被打开,两个人失去平衡,双双惊叫向前倒在地上。伏见下意识地用手把八田自己上方拖了一下,免得他碰到硬实的地面。

落地时他闷哼一声。而出现在他眼前的,正是也许在门后听了他们十分钟的无聊对话的乌姆里奇。

“晚上好,教授。”伏见眨眨眼,和八田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斗篷上沾的灰。

“晚上好,亲爱的孩子们。”乌姆里奇语调轻柔地回答。她转身坐回了自己雪白的小转椅上。她头上的天鹅绒头饰让她的脑袋看上去大了一倍。

 

伏见和八田才有闲暇时间打量这个房间的布局——映入眼睑的遍地梦幻粉红闪瞎狗眼。他们正对着的墙壁上贴着巨幅的现任魔法部部长福吉的半身像,现在照片里的老家伙正挤眉弄眼地对着他们笑。

——我的房间里的照片贴得比她艺术多了。伏见不屑一顾。

而且,现在照片上的人正在他身边,他可能不再需要那些照片了。

乌姆里奇举起粉白的小咖啡杯,对他们矜持一笑,“坐吧。”

八田一“哼”,和伏见坐到她的对面。座椅意外地非常舒适,应该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吧。伏见看到已经陷到沙发里面的八田这么想到。

 

桌上几乎什么都没摆,只有乌姆里奇面前的咖啡杯和他们眼前的一大摞纸和两支笔。

这多少有点意外——难不成他们的惩罚是抄写?八田的眼睛沮丧地眯成一条线,眉毛纠结在一起。抄写的话他还是做过一些的,只要别抄魔药书,别的什么都行。他算是烦透了那些长得可以的材料名。

“孩子们,我要你们做的事情很简单。”她的语调很轻飘,似乎在刻意与这如同少女的梦的环境相衬,“在纸上写下一些字就够了……首先,拿起你们的笔。”

伏见和八田各抽出一张纸,拿起他们手边的两只红色羽毛笔。手接触笔的那一瞬间,伏见感觉到一丝异样。

——这支笔……

“好。现在,写下第一行字。‘乌姆里奇教授,对不起,我不该顶撞你。’”

八田白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在伏见眼神的制止下还是勉强咽下去。

乌姆里奇教授。

不可思议的事情在两人身上发生了——在他们落笔直到写完这个短语的过程中,手背上一直传来持续而剧烈的疼痛。

“靠……这是什么?”

八田难以置信地把笔放下,质问悠闲地喝着咖啡的人。

“什么?八田先生,你不知道的话,我可也不知道呀。”

乌姆里奇往咖啡里又加了一袋糖。旁边的伏见一声没吭,忍着痛苦写完了一行字。

乌姆里奇教授,对不起,我不该顶撞你。

随着他的收笔,这行字清晰地浮现在他的手背上。从笔尖出来的墨珠是暗红色的,他在指尖沾了一点未干的痕迹,放在唇边舔了舔。

是血。他攥紧了手,几乎把笔握断。

他早就听说过乌姆里奇的狠毒,没想到对学生也下得了手。他瞄了眼八田手背上清晰浮现的两个单词,心里飞速地下了决定。

 

“教授。”

伏见用恭敬而冰冷的语调打断八田和乌姆里奇的争执。

“对于白天我的所作所为,我感到十分抱歉。可这一切都是我的出言不逊,请不要将别人牵扯进来。”

“臭猴子你——”八田马上明白了伏见的意图,勃然大怒。

——搞什么啊?你在做什么?你换了个发型精神也不正常了?和村头宗师傅学了烫头?

“八田美咲只是一时冲动而已,希望您能原谅他。”伏见置若罔闻继续看着乌姆里奇说下去。

“我凭什么原谅他?”她并没有看伏见一眼,而继续盯着咖啡上盖着的一层厚厚的泡泡。

失策。伏见桌子下没有握笔的那只手,指甲几乎嵌入掌心。他的后背冒出冷汗。早知道是这样,就不应该逞一时口舌之快跟她较真。有权的人到底是有权,没有任何身份的人,没有抵抗的权力。

“我可以写双份。”

“开什么玩笑!你这——”八田简直要拍案而起。乌姆里奇的所作所为仅是让他愤愤不平,而伏见这话在他看来却是对他的侮辱。

“哦……真是令人感动的友情……”乌姆里奇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我本来想让你们每人写五十遍的,可现在我突然觉得这有点不够刻骨铭心,你这个顽固的小鬼……”她咯咯地笑起来。

“我不会让猴子替我写这种东——”

“闭嘴。”伏见朝八田说。八田瞬间如坠入冰窖一般,冲上脑海的血液全都变成慌乱和语无伦次。

“不,我不会回去的!”八田仍然坚持,他不管伏见和乌姆里奇还在说什么,抓起笔开始写后面的话,忍着没有痛呼出声。写完一行字,他甩了甩手,握笔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多少遍都可以,随你喜欢。”伏见见八田这样,狠了心。乌姆里奇听见这话挑了挑眉。她一挥魔杖,还拿着笔的八田便连人带椅从敞开的房间门飞了出去。

“该死!你这个不可理喻的老女人——”

谩骂声消失在门后。八田从白色的小沙发上愤怒站起身,拼命捶门烧门撬门,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了。

 

“话说,你们晚上看到伏见了吗?”

快到宵禁时,淡岛问道。

“没有。”其他人纷纷摇头,“据说是招惹了粉蛤蟆,关禁闭去了。”

“……”淡岛披上外套出了门,打算最后再出去找一圈伏见。他今天的工作出了点纰漏,需要好好校对一下才行。

 

大概是因在地下的缘故,走廊里十分寒冷,用魔法引入的零星月光不足以照亮脚下的道路。

淡岛刚出门,便模糊地看到,四五米外的地上有一团黑影。她慢慢走到黑影旁边,魔杖尖端闪烁出一丝跳动的光亮。

 

光下勾勒出的面孔让淡岛的手狠狠抖了一下——那正是蜷缩成一团趴在地上的伏见。似乎感受到了这点微光,伏见的眼睛睁开少许,朝淡岛勾起一个微笑。

“梅林!”淡岛将伏见扶起,靠在墙上。他的嘴唇已经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淡岛往伏见身上甩了几个检测魔咒。一阵红黄蓝绿的光芒闪过,淡岛怒极反笑。

“失血过多……好。很好。我们亲爱的乌姆里奇教授,您这次,可真是玩了把大的。”

 

chapter 6-3 「I've seen your nobler ambitions disappear one by one. 我看见你的野心一个个变成泡沫。」

 

被赶出乌姆里奇办公室的八田在走廊上气呼呼地站着。甩出来之前,最后看到的伏见波澜不惊却又别有深意的眼神让他烦躁不已。

——我去你大爷的臭猴子……

他最后“砰”地捶了一下门,可无论用什么方法,门仍然像与空间固定在一起一样纹丝不动。隔音效果很好,听不见任何声音。

八田在心里把伏见骂了几溜,情绪陷入低谷。想独自回到格兰芬多,但怎么觉都不是个味儿,便一屁股坐在门旁边的地毯上,打算等待一会儿。

 

哪知这一等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走廊的温度越来越低了,好在他虽然身形单薄,但有天生的暖血体质。他头顶画像里一位花白头发的女士似乎刚从隔壁画像串门回来,朝画框外张望,看见八田没精打采地坐在地上,有些意外地开口搭话。

“孩子,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啊……”

八田含糊地嘟哝着,不打算回答她的提问。女士转回身点燃了画里的壁炉。

“这回我得小心点儿,上次壁炉火窜出来,把窗帘点着了,连画框都被烧焦,还是拜托米勒娃帮我换的新画框,颜色没有之前那个好看……”画中的女士自己念叨着琐碎话语,披上薄毯坐在沙发上看书。

八田仍盯着那扇粉白的门。他一般过了宵禁就准时上床睡觉,因此现在已经有点困得神志不清。他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贴在一起,脑袋一点一点,每次都在失去平衡之前将歪斜的身体正过来。一年级他在魔法史课上睡着,偶尔会把头靠在伏见的身上,然后伏见就一动不动任由他舒服地枕整节课,等八田下课时打着哈欠醒来后整理好书包一起去吃饭。

突然之间,一切都消失了。

 

半梦半醒之间,他突然听到细微的开锁声音。八田猛地一激灵,踉跄着站起身,瞬间躲到旁边的拐角,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坐麻了的腿。

他看见伏见从办公室走出来,径自朝斯莱特林的方向走去。神色与步伐和平时没半分区别,脸色好像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反正他平时也是那么一副带死不活的小样儿。

八田屏住呼吸藏身于黑暗中,借月色看着伏见消失在走廊尽头。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躲,之前想揪着伏见领子质问他的念头也烟消云散。不能否认的是,伏见从门里面出来的那一刻,一直梗在他喉咙出不来的莫名其妙的感情确实又沉到了胃里。

那是什么呢?

他扯扯头上乱翘的橘发离开,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朝那扇门上吐了口吐沫。

 

回到格兰芬多时他看见镰本抱着一袋子零食坐在公共休息室的沙发上睡得香甜得紧,沙发表面因为他的体重而陷下去一大块。他无奈地用脚踹那堆胖乎乎的肉。

“喂,镰本,别在这儿睡啊。”

“啊?……嗯……”

镰本稍微动了动身体,眼睛睁开一条细缝。他抬头迷迷糊糊地看了眼表,拍拍脑袋。

“哦,八田先生……那只癞蛤蟆把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啊,没什么……”八田一下子泄了气,往镰本旁边一倒,长叹一声。

“累死了,明天——”

八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话尾还留在舌尖就陷入深眠。镰本摇摇头,从零食袋里抓了块巧克力塞到嘴里。

“说我不要睡在这里,八田先生不还是这样……”镰本从沙发上站起身,变形的沙发弹了回来。八田皱着眉蜷缩在沙发上,轻得仿佛不存在一般。

 

第二天八田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他扯下不知什么时候盖在身上的好几件长袍,回宿舍简单洗漱。格兰芬多塔楼里静得诡异,竟然只能听得见他自己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

八田把魔杖踹到裤兜里,走出大门。画像中的胖夫人正哼着歌修指甲,她披着新买的米白色的大衣,显得容光焕发。

“他们人呢,胖夫人?”八田问。

“哦,刚才突然全出去了,兵荒马乱的……”胖夫人试着回想,“我记得他们在说安娜什么的……大概是朝着直走右拐那个小草地去了。”

胖夫人话音刚落,八田便窜了出去。他飞快地朝那片他经常晚上吃完饭出来遛弯儿的草坪跑过去,心跳与步伐一样快得厉害。

——安娜?

前方争执声越来越大,他一转身,被突然的强光晃到眼。

 

“她,这个坏女孩!需要退学,就现在,收拾东西,滚出去!”

大概二十多个人站在草坪的喷泉旁边,与乌姆里奇对峙。乌姆里奇极为气愤地指着格兰芬多众之间站着的安娜,手指和嘴唇都在颤抖。安娜安静地紧了紧手里抓着的周防的袖子,周防默然。

刺眼的阳光照在喷泉溅出的水珠上,折射一片斑斓。安娜动动手指,一汪映着一年四季都长势茂盛的藤草的水从池子里浮出来,团成水晶球的形状。她朝周防伸出手,周防疑惑地弯下腰,然后安娜轻轻擦掉了他脸侧伤口溢出来的血,把水球染成了淡红。水球浮在她和乌姆里奇之间,从这边看过去,正是一张将死之脸。

“她,还有占卜课的老师,全都给我滚出去!”乌姆里奇竭力平复了一下情绪,狠狠地瞪着周防。八田看到周防旁边站着两个斯莱特林——宗像礼司和淡岛世理。没有伏见。

“该滚蛋的是您,乌姆里奇教授。”让人意外,这么说的竟是出云。八田还是头一次看见出云眉头紧锁的模样。“不仅擅自修改学校秩序,还屡次对学生出手,真的以为自己有权力吗?女士。”

“哦,我认为,你们对教授出言不逊在先?用最恶毒的语言公然诅咒教授,霍格沃茨的新生入学标准有点低?”

正在玩水球的安娜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乌姆里奇良久。

 

天气晴朗得十分不自然,就像要把堆积在阴暗角落里被遗忘的事物全都翻出来公布于世一般。安娜戴上自己的帽子,小手压着帽檐,透过淡红色的水球打量乌姆里奇的脸。

“不是。”安娜小声说,“你会死。马上。我看到了。”

“还在说!”乌姆里奇看着她这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失了疯,尖叫着甩了一道魔法火焰出来,被宗像手一挥弹了回去。周防紧接着漫不经心地放出小团的火丢在她脚下,她叫喊着往后蹦两步。

他们对她的忍耐确实到了极限。

 

“统统石化。”宗像指着乌姆里奇平淡地说。她躲闪不及,被定在原地,发现自己除了脑袋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动不了了。宗像扯出一抹微笑,玩味地支着下巴思索。

“杀了她!”身后的格兰芬多中不知谁这么喊道。周防没有搭理他们,只是看着宗像。不断的秽语从乌姆里奇的嘴里冒出来,听着脑袋疼。宗像沉吟片刻,从长袍里拿出一瓶魔药递给周防,并对着乌姆里奇抬抬下巴。

“为什么是我。”

“我出钱你出力,功劳均分。”

周防极为不情愿地拿着瓶子朝她走去。他想以宗像喜欢控制别人的性格,这里面十有八九装的是吐真剂。走到她面前时她开始变得语无伦次,身体似乎害怕得颤抖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魔法部的高级官员,得罪了我你们都得去阿兹卡班过着永无——”

周防不耐烦地卸下她的下巴,乌姆里奇发出凄厉的惨叫。他忍住不快,把吐真剂一股脑灌下去,放手之后乌姆里奇咳得几乎断了气。周防对出云示意,出云点点头,牵起安娜的手。

“各位都散了吧。安娜,我们回去吧。”

围在周围的格兰芬多们纷纷退去,一直站在走廊口的八田却没有动弹,他要用自己的眼睛见证这个人的下场。

 

片刻等待过后,宗像将她的石化咒解除。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表情空白。宗像走过去,用魔杖抬起她的脸。

“你是个愚蠢的人。”

“……你是个……恶魔……”乌姆里奇的嘴唇缓慢地嚅动。周防嗤笑一声,想拍宗像的背,手却被中途拦下。

“别用你那碰过蛤蟆的手来碰我。”周防咂舌,只好作罢。

 

“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三年级火车上的摄魂怪是不是你放的?”

周防听到后心里一惊。三年前疑团重重的事件,竟然和这个女人有关系吗?

乌姆里奇的眼睛猛地睁大。她的嘴唇被她咬得发白,她痛苦地挣扎许久,喉咙发出一声声野兽般的哀鸣。宗像冰冷得几乎把她冻僵的眼神一直凝视着她,她在那片广阔如浩渺星海般的眼中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是的。”她干涩地说。周防不由得前进一步,拉起她的头发,强迫她正对着自己。

“为什么?”周防眯着眼问。魔法部居然会把摄魂怪放到霍格沃茨里,这是任何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有人让我这么做……给了我很多钱……他说霍格沃茨不会因这几只摄魂怪遭受损失……”

“谁?”周防紧紧攥着她的头发,她呜咽着流下眼泪。

“不知道……我们每次见面他都是不一样的脸……”

周防松开手,怒意实体化地变为周围躁动的赤焰。他鎏金色的眼睛泛着光,掏出魔杖,却被宗像的手轻轻按住,凉意从皮肤接触的地方一点点扩散开。

“不知道您可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宗像朝跪坐在地上的女人轻柔地说,“仙女给一个平凡的男性带来了五件礼物——金钱、名利、爱情、快乐和死亡。青年人逐个挑走了前四件礼物,每次都挥霍无度,每次的下场都十分凄凉。当青年在恣意玩乐后即将迎接一无所有的晚年时,他向仙女索求第五件礼物,但仙女却已经把那礼物送给别人。他只能得到独自悲叹的余生。”

“死亡,是对一个人最温柔的惩罚。这是你给自己选择的死法——身败名裂,绝望而死。安娜小姐说的一点都没错。”

“你……为什么会知道……”乌姆里奇发出微弱的声音,看来她对这件事情相当疑惑。

面对乌姆里奇最后的追问,宗像是这样回答的。

“世间万物我都想知道。用我的眼、耳、手来探知。”

 

次日《预言家日报》头条,魔法部官员迫害霍格沃茨学生,已投入阿兹卡班。

伏见从昏迷中醒来时就看见自己的脸上盖着这样一张报纸。他淡定地把报纸摘下来,映入眼的是没见过的雪白的天花板。大概是医院,他想,还好自己没在misaki面前倒在地上,那可真是逊毙了。

一低头,除了看到医院雪白的床铺外,自己的胸口意外地多了个橘红色的脑袋。脑袋转了一下从胸口挪到颈侧,露出一张熟睡的脸。

这一定是梦。伏见平静地想,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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